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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家庭的學生生涯輔導

(游賀凱,代理教師,花蓮縣學生輔導諮商中心)
我對邊緣的理解是非主流、非中心的,以家庭結構來說,像是單親家庭、隔代教養…,我自己就是從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孩子。邊緣家庭可以有很多意涵與刻版印象,然而在許多不真實的想像中,其中之一的真實是邊緣家庭的有限資源。
母親在外縣市偶有傳出身體不適的消息,她是年紀大了,也越來越沒有人與她作伴,在長期有限的資源條件下,不論是經濟與人際,她都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被足夠的善待,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委屈辛苦,經常抱怨與要求別人,在被動攻擊與主動攻擊間反覆著。
我自己也很難不中計,被激怒是常有的事情,後來我和母親只用LINE溝通,至少可以深呼吸後再打字送出。
總之,經過幾十年的主被動攻擊的情境訓練,多多少少比較敏銳到相似的情境議題,覺得這或許是邊緣家庭中的議題。
我自己簡單整理,面對在這樣的邊緣家庭中分出可以做的與做不了的事情。
即便在家中,都劃出你與家人的界線。
界線的意思是:你允許自己被對方影響多少,你的空間越限縮,短期在心理上覺得寬待對方,對自我犧牲的感覺良好。長期因為過度限縮的空間必然有壓迫,以及接連不斷的干擾,委屈與怒氣必然,又回頭責怪對方。
也許一開始的界線可以設定清楚在自己確定長期下來不會不滿的範圍,但是這樣一來很容易遭到對方的埋怨,其實,設界線的行動本身就會引起抱怨,就預備好承受,讓自己先有空間不受干擾的長出能量,才能處理後面仍會持續影響你的事情。
設界線的好處是,讓對方在自己的範圍內做他原本的自己,他怎麼過日子,都不至於影響你太多,你也不用為了對方的每件事情煩惱,即便交集的生活事務仍然會困擾你,但至少都比被每件事情困擾來得好。

可預見的未來是,對方的狀態會越來越疲弱,因為反覆在自己的生活圈與人際圈裡展開主被動攻擊,如果自己的能量預備好,自己就可以重新設定界線,思考納入對方的生活再籌畫,不管從經濟承擔、心理關懷、信仰分享…。
但往往做不了的事情又很多時候讓人覺得應該做的事情,很容易是:給對方建議,希望他改變能過得更好。
之所以是做不了的事,因為通常關係不夠好,關係不夠好就說什麼都很難有效果,比較會發生的是反效果。
關係夠好的狀態下,其實你不一定會那麼介意對方的狀態是如何影響你,這樣一來,你反而不會一直想要向對方提出改變的建議,你會好好關心與陪伴對方,
而這樣的關係是最難能可貴的,通常生活上沒有緊密的連結,保持一定的距離能夠欣賞到對方的優點與微小的改變。這樣的人很難是同住的家人,生活裡長期受到影響的家人很不容易有這種狀態的關係。
如果是孩子面對這樣的照顧者能夠怎麼辦呢?
我會希望他先聽到一些真實的人生故事,像是:其他師長是如何從類似的邊緣家庭當中長大的,真實經驗過各種幾乎見不得人的邊緣經驗的故事,可能是貧窮、非理想家庭、受過傷害…。
他們聽到這些故事時不會輕視那位師長,反而會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從那樣家庭中出身的人也可以成為眼前的師長,一個邊緣的生命故事分享是蘊含著帶來希望感的可能,但是我們都不知道有這樣邊緣生命經驗的師長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第二件事,有了希望感之後,也比較有機會發展出面對與學習的動機,那才是真正面對過去累積的無望感的影響的開始。能夠讓生活的經驗、技能或知識累積的事情,都需要在陪伴中建立起來。
可能是從生活中的三個面向開始:消費控制、情感關係、同儕認同,之所以是這三個面向,不是基於把這三個面向經營好就能夠邁向更好的人生,而是基於迴避在這三個面向中的陷阱,比較可能避免自己的人生再掉進深淵當中。
在自己與多位邊緣青少年(少年虞犯、中輟經驗學生...)的相處經驗中,這三個面向所涵括的生活代價,幾乎都對他們帶來長期的影響。
這三個面向可以各自發展成很多情境演練的現場,如果有合適的情境演練或設定議題的半結構討論,都很有機會讓孩子未來在面對相似情境的時候,可以做出合適而不是造成損害的選擇。
但要對抗邊緣家庭生活中的三個生涯面向,一個人是辦不到的,每個人的思考框架都是穩態而固定的,並不是聰明或笨的問題,而是在沒有新的思考觀點前,我們的思考模式也都是固定的。
所以,我們過去一個人怎麼決定買東西,買到不適用的、買錯了、買貴了,都還是會繼續買,直到有別人可以討論購買與消費的議題。
我們怎麼選擇合適的交往對象,有時候很難和別人討論,更多時候出於直覺和潛意識的需求與投射,這就更困難了,但如何在情感關係中不至於摧毀自己或別人的人生,透過討論總是有機會的,知道有些過程中可以觀察的點,知道有些必須要留意的行為舉止,知道什麼時候需要告一段落好好和自己相處。
最後是同儕認同,這部分幾乎不見得可以在開始前或過程中有任何來得及的做法,真正付出代價之前,都是彼此相挺的,因為在生活經驗中幾乎少有人願意相挺這些邊緣青少年。所以吸引孩子的是再怎麼特異的同儕,都成了這世界上重要的存在,一直到某一天這個孩子被同儕群體排除才會醒悟。那時,回頭看見,才更清楚自己在孤單中的需要原來這麼強大。
也原來,在邊緣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有限的不只是生活中的經濟資源,更是關係互動中的人際資源,因為身上既存的邊緣議題,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同,不敢或不知如何與同儕建立關係,在生活現實中認同了自己的邊緣,只好孤單,面對生活中各種決定,都是在既有的思考框架裡選擇,而始終錯過與他人討論後作出更好選擇的機會。
正是那個邊緣生命經驗中始終存在的孤單,所以這些事情都要有人能陪著演練討論,其實,這些陪著演練討論不是為了得到生存的能力而已,而是一種新的經驗—有人陪著的經驗。
這種經驗會讓孩子有機會願意開放自己,不管多或少的開放,一個孩子所封閉的系統開始有所流動時,我就相信,他就有可能在未來仍然十分艱難的生活裡,
除了有希望感,還知道自己多了一些能耐,還有,在他願意相信自己之前就有人願意相信他。
陪伴演練討論的歷程,也是為了要讓陪伴者轉化可以相信孩子更多,成為一位更好的陪伴者,後來的孩子一定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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