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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談談諮商】 關於諮商的進階概念(十二)


【來談談諮商】
關於諮商的進階概念(十二):
為什麼一直換心理師可能會對諮商沒有幫助?



諮商很難,諮商的適配度也很難,就像墜入一場戀情,外人不懂。
我很希望自己能提供大家輕巧簡單的分辨方式,能清晰地一刀兩斷,就能分辨出究竟是適合或不適合離開一段諮商關係,或是轉換心理師,或是究竟哪一個心理師真正適合妳,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件事其實我沒有辦法做到,因為諮商室裡的世界,充滿神秘而複雜的內涵,包含簡單能區辨的權力關係以外,還有許多難以清晰說明的個人的內在妄想、恐懼、創傷影響而來的創傷反應、被社會文化規訓而成的習慣、個人的疾病特徵等等,這一切,都會讓這一團變得非常複雜而難以被「不在其中」的其他人所理解。

信任,是一件很難的事,特別是對於「深受創傷」的人來說。
創傷,就是一種「斷裂」。
斷裂了通往自己的語言、斷裂了通往別人的溝通、也斷裂了彼此之間的信任。這就是創傷的本質,難以信任而全然防衛,或是全然信任剝削者而放棄自我保護的力量,不具備一個健康的人我界線,不知道自己跟他人之間究竟應該採取怎樣的距離,不知道自己的內在究竟發生著怎麼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跟別人溝通,不知道一個健康的關係、信任的關係究竟長怎樣?
諮商室,就是「重現跟復健這一切」的地方。
透過一個「允諾善意待妳」,受到法規管理不當剝削的存在:心理師,陪伴妳經歷在人際關係裡妳常經驗到的那一切,包含對心理師無法信任,包含對心理師說的話感到不爽,包含想全然地依靠心理師,包含埋怨心理師無法幫你解決問題,包含怨懟心理師就是一個不可靠只想賺妳錢的渾蛋,心理師受訓練來承受這一切妳可能有的情緒,並且從自己的經驗裡理出哪些屬於自己,而那些不是,好讓妳能回到「此時此刻」跟她的真實關係裡。
一個允諾善意的支撐者,像幫助受傷的腳不必過分使力的輔具。
讓那個隱隱作痛的創傷,不會反覆做痛,而有機會好好地復原,好好地重新學會不需要依賴輔具過生活,學會健康正常的腳走路的方式,而不是過去因為傷口而掂著腳或扭著腳走路的方式,一點一點地,讓傷口好起來,然後學會健康、自然、安穩的生活方式。
但很多時候,縱使諮商師允諾善意而不傷害,卻總是不見得足夠。
●第一種情況:心理師也是一個人類,我們有自己的限制,可能會犯下某些錯誤,也許攜帶著某種沒有覺察的偏見、也許不小心複製了某種歧視、也許對某種特殊的處境不夠敏感,因此可能會讓來訪者感覺更加受創,這是不該發生的事,假使妳有經驗到這種事,請妳務必向諮商所/治療所的櫃台反應,甚至向妳的治療師表達希望她能跟督導討論這個問題,或是向諮商心理師/臨床心理師公會倫理委員會提出申訴,妳的敏感可能是砥礪專業進步的基石。
●第二種情況:心理師有自己身為人類的限制,也坦承自己不太理解,但她很願意靠近跟理解妳,然而妳可能因為自己的創傷狀態在一種非常敏感的情況裡,感覺到自己一碰就痛,完全無法繼續忍受各種「不知情的對話」,妳只想找到能安心跟放鬆的地方,但在一個感覺不理解的心理師身邊,妳會感覺到隨時都在疼痛跟防衛即將到來的攻擊,這種時候,這個治療會有點困難產生療效,因為妳很難袒露自己,而且也會讓治療變得很難前進。一個「適當」的疼痛跟防衛是重要的,但如果妳感覺到太多或太少了,那可能都不是一個適合的心理治療,這種情況下,的確是需要轉換幾位心理師,尋找能讓妳感覺到「適量」的刺激。
●第三種情況:心理師並不知道來訪者究竟攜帶著怎樣的「想像」進入諮商,也許會認為心理師有神通,不說話就能懂自己,也許會認為心理師就是讓自己舒服的人,諮商不舒服就是有問題等等,心理師、或心理治療自然無法滿足像這樣的案主期待,當這樣的情況發生時,心理師的治療目標通常是「維繫關係」並盡可能讓案主回到「此時此刻的真實關係」裡,但妳可能不見得能忍受「跟妳想像不同」的心理師,這種時候通常妳可能會想離開這個關係,因為妳想尋找某種不存在的想像。這種情況,妳可能會頻繁地更換心理師,但這種「治療關係」其實沒有辦法幫助妳面對跟解決人際的問題,而只是反覆地「複製」已經存在的問題,所以通常會得到一個「花了很多錢,但又覺得諮商沒有用」的狀況。
麻煩的事情是,「適量」的刺激是多少,只有妳願意忍受多少。
我們可能會因為自己的創傷狀況完全無法忍受某種事,像是以前我曾經在演講裡聽到的,曾是性侵害受害者所以無法忍受別人靠近自己的背後,或是曾經被性騷擾而無法忍受觸碰,或是曾經遭受到虐待而害怕某種特定的味道,這些情況有沒有可能在諮商室裡因緣際會出現?心理師不小心站在案主的背後、不小心碰到案主、剛好身上有某種味道?這是極端可能發生的事。
所以,當這種事情出現的時候,就是「跟創傷拔河」的練習時間。
這會是一個不舒服的過程,因為創傷原來的目標就是「讓妳永久地記得某件事」好活下來,所以妳會習慣性地避開某些東西,一靠近就會感覺到非常恐懼,會感覺到自己即將要失控跟崩潰了,感覺到即將超過自己的負荷,非常想逃跑,這是創傷原始的意義,為了幫妳活下來。
但,那個創傷的情境其實已經不在了,但妳的創傷反應還卡著妳。
所以,我們需要透過一個「允諾善意的他人」,讓我們一點一點地暴露在這些「不舒服」的感覺裡,鍛鍊我們忍受這一切、跟這些恐懼擔憂害怕相處,妥善地經歷這一切,並且知道自己的創傷已經過去了,眼前的這一切跟過去不一樣,我不會被自己的恐懼跟情緒吞噬,我可以經歷這一切,然後我會沒事的,這樣。
這是心理治療為什麼重要跟有意義的地方,鬆動卡住妳的創傷。
這個歷程不會很舒服,因為是一個「跟自己的恐懼對峙」,一點一點地鬆動自己,讓自己的身體跟心重新學會「這一切不會讓我死掉」「我會沒事的」的狀況的歷程。
看到這裡,妳大概就明白了「為什麼常常換心理師不會有幫助」。
常常更換心理師會讓我們依然緊抓著自己舊的習慣,關於如何逃跑,關於如何不要面對讓我們恐懼的那一切,關於照著創傷刻下到路過生活而不是面對創傷,關於不要改變而不是學會調適,所以我們會想常常更換心理師。
但諮商,終究還是要在「妳能忍受的範圍內」進行。
所以,找到一個「妳願意相信她,而且妳願意忍受這些不適,相信她的機率還是能比不相信多」的心理師,那就已經是非常棒的事了,光是這樣就能夠試試看,能走一段好的心靈冒險了。
不論如何,相信自己的感受跟尊重自己的敏感,想逃就逃,還能面對我們就試著再相信看看,也許妳會跟妳的心理師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願每顆飽受各種創傷所攫,連呼吸都感覺疼痛,無法信任別人的心,都能找到自己感覺能安心、願意「再挑戰一次」「再相信一次」的所在,讓我們試著跟自己的創傷拔河,好好奪回自在的心跟燦爛的人生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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